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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啰啰嗦嗦地说了几句，他才反应过来，于是猛地伸臂揽住胡六娘的腰肢，将她往道路另一旁带过去。

    当代的风气不似前汉那般严谨收敛，但当众这样亲近也未免出格了点。距离二人较近的马睿、张寨主等人吓得唰地转身，慌忙退出数步。想想夜间风大，唯恐只言片语被风吹入自己耳里，于是再退，再退，带着一群人直让出数十步开外。

    6遥顾不得这举动已迹近狎昵。他略微压低嗓音，急躁地再度问道：“六娘，你来作什么？”

    “这样的大事，怎能少了我？”胡六娘拍了拍腰间的宝刀，重复了原先的回答。抬头看看6遥严肃的神色，她勉强笑了笑，又低声说了句：“我是大寨主，没有让兄弟们涉险，自己安享富贵的道理。”

    6遥愣了愣：“绿蕊，伏牛寨的诸位不过是去打探些消息。中原、洛阳，都是大晋治下，如有缓急，兄弟们抬出我幽州军府的名号便可，哪里算得上涉险？你断然不用忧虑，我之所以反复叮嘱，只不过盼他们谨慎从事，免得……”说到这里，他从胡六娘手里拿过松明火把，架在左近的一颗老树枝桠上，转回头来，握起胡六娘的双手柔声道：“这几日虽是我们新婚，但婚礼着实太简单了些，何况日间我太过繁忙，全不曾好好陪你，莫非因此绿蕊怪我么？又或者，莫非昨日阿玦还是说了些什么，令你不快？唉，冬夜天寒，手都冻凉了，不妨先随我回去，咱们有什么事，都慢慢说？”

    对胡六娘，6遥确实有一份格外的喜爱。她在贼窝里过得久了，素日里言行出挑，有时会令同僚侧目，但6遥不仅大加优容，更有见其情态、乐在其中之感。或许是因为她那种极其独立自强的态度，像极了6遥熟悉的现代女性风范吧。这会儿胡六娘突然摆出架势要领队南下，6遥惊诧之余，竟也没生出什么怒气来。

    胡六娘自忖行事有些过份，更做好准备要和6遥争执一番。此刻却听他言辞自责而关怀愈切，不禁大为感动，反手握住6遥的手掌：“6郎，你莫要多想，听我解释。”

    6遥待要再说些什么，胡六娘摇了摇头，自顾继续道：“我年未及笄时，家父就被绿林道上的仇家杀死，旧部万般无奈，才推举我当上伏牛寨的大寨主。我既然身当此任，就时刻将寨子里上千号人的性命前途放在心上，也曾无数次出生入死、厮杀搏命，这才敢号称是太行绿林魁，不为寻常人物所欺。可惜数载之后，天下大乱、胡族肆虐，伏牛寨纵然竭力，也终究难免倾覆。我后来细想，常恨自己身为女流，纵有志向、才干，却终究受限于诸多天然的条件，不能尽展手段，扭转乾坤。”

    “实不相瞒，初遇君时，我全未将你放在心上。后来你成为并州刺史麾下大将，受命出使邺城，因缘巧合之下，你我才又重逢。当时我带着伏牛寨余部奔走各地，已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本已打算要么杀官造反，求个痛快死法；要么****上党太守温峤，以求给寨子上下谋口饭吃。好在那温太真只令我为6郎的代郡之行居中联络，倒是个难得的正人……”胡六娘轻笑一声：“后来6郎转战南北，期间全不因我的身份而有顾忌，先后授重责大任，允我召集旧属安居于代地，这份恩情，可又比温太真所给予的更多了。我虽不曾当面致谢，暗中曾想过不惜以身回报，更憧憬若能嫁给6郎你这样的英雄，哪怕仅仅做个妾室，也无憾了。没想到天可怜见，蒲柳之姿能得英雄垂青，所愿居然成真。”

    “唉，六娘可不要这样看轻自己，该说是我有幸得你垂青才对。”这几日6遥的口齿伶俐程度大有长进，连忙应之以甜言蜜语。

    胡六娘说的话题沉重，仪态倒一如既往地风情万种，听得6遥献媚，她似笑似颦地啐了一声才道：“6郎对我这百般体贴，更使我心中既觉满足，又常常惶恐。妾身虽不读书，也知道经中有云，知人者智，自知者明。又有先贤曰：知之难，不在见人，在自见。昨夜我辗转反侧，心绪烦乱，总想起自己久历风霜、韶华将逝，青春风情还能维持多久？何况我又毕竟只是盗匪出身，凭什么与皇族宗室、世家大姓的贵女去争夺丈夫的宠爱？

    久历风霜云云，说得有些过份。胡六娘二十来岁，正是丰韵最美的时候。想的太远，反有杞人忧天之嫌。而所谓“皇族宗室、世家大姓的贵女”……以胡大寨主的傲气，世家大姓在她眼里分毫不值，哪里会把鲜于家的小娘放在眼里？看她昨日里带着鲜于兰和阿玦二人大快朵颐的姿态，鲜于兰就算嫁入6门，在胡六娘面前也不可能占得半点上风。唯有站在阿玦身后的那位与她足够熟悉了解的贵人，才会引出如此激烈的警惕和感慨吧。6遥惨笑连连，心知终究还是阿玦来访引起的麻烦：“那你也不必……”

    胡六娘又一次打断了6遥的话：“此番遣人南下，固然是为了打探消息，但你我都知道，若仅仅局限于打探消息，那便落了下乘；而眼下军府文武僚属虽众，但绝没有人能似我这般，将此事办得妥贴。6君既然能有用女子为仓曹的胆量、有纳盗匪领为妾室的胸怀，何妨再容我肆意妄为一次，为君之宏图大志做些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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