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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毕方细听梼杌的话，觉得青华帝君似乎并非薄情之辈，几乎每一世，帝君都和明王同生共死，明王教过她，说情本就是苦的，生死离别是苦，人月两圆也是苦。如此说来，为情所困的人谁也怪不得枕边人，终究是自己不能放下，才不得解脱。

    回到灵台境的梼杌手舞足蹈地跟越鸟细说她今日如何揭了青华老底，杀了他的威风，她说青华灰溜溜地跑了，半句不敢为自己分辩。

    “师父您老人家就是高明！这宫里原本人人都怕青华，今日谁都敢给他眼色瞧了！他溜出宫的时候跟过街老鼠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徒儿这辈子就没这么痛快过，多谢师父成全！”

    越鸟笑意盈盈地看着梼杌欣喜若狂的样子，她憋着笑问梼杌：“今日，你可高兴了？”

    梼杌连连点头，她何止高兴？以前妙严宫的宫人虽然都猜她的身份，可那些个仙女仙娥总是避着她，没人肯跟她说话，今日她非但是打了青华的脸，还引来众人听她说话，那种感觉太好了，她在昆仑被困了那么久，从没过过这样热闹的日子。

    “有个司膳的仙姑跟我说，说她觉得我乖巧孝顺重情义，要给我炖肘子吃哩！”

    越鸟瞪大了眼睛：“炖肘子啊，那你可有口福了不是？”

    梼杌洋洋得意，她觉得今日自己得了众人的喜欢，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气势，眼下便急着要在越鸟面前邀功。

    “那可不是，大家伙儿都挺喜欢我的，我……”

    梼杌话说一半，越鸟突然灵犀一点封住了她的五感，梼杌瞬间陷入了虚空。

    当年在瑶池，梼杌突然苏醒，越鸟曾短暂地落入了虚空之境，后来还是西王母将她唤醒的。如今她已经对灵台境心法了如指掌，今日她故意为之，自然是别有用心。

    天地突然就暗了下来，梼杌仿佛陷入了深渊，她听不到看不到也摸不到，可偏偏意识尚存，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想要呼喊却发不出声，她惊恐地试图推开眼前的黑暗，却发现她根本没有手。不只是手，虚无之地没有任何形体，她成为了漂浮在深渊中的一个念头。

    越鸟很快就解除了封印，被唤醒的梼杌大口大口喘着气，一脸惊恐地看着越鸟——

    “师父……师父您这是干什么？”

    十九年前，在灵山，梼杌夺走越鸟的肉身，将越鸟囚禁在她的灵台境里，甚至还想一口吞掉她的元灵。时移势易，如今的梼杌视越鸟为良师益友，哪里想到她居然会突然发难？

    越鸟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她之所以让梼杌亲自体会虚无，并非是存心报复，而是用心良苦。

    “你前番说三界可恶，众生皆要死，因此便无谓活着。殊不知生死相依，生的对面是无。世间广大，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虚无随处可见，无感无相如牢。而生则万中无一，五感六根并非劫数，而是善缘。无生无死，无死无生，循环往复，其中有百感千机变万种劫难，生离死别喜怒哀乐皆在其中。你今极乐，手舞足蹈，贪嫌不足，可一旦陷入虚无，便一切皆空。为师如今问你，你是要生，还是要无？”

    梼杌心有余悸，方才她由大喜到虚无，如此大起大落，实在让人后怕，好在越鸟此举只是为了提点她。她原以为“无”比“生”好，因为生带着数不清的麻烦，可如今看来，还是生好，虚无如同深渊，便是看着就让人害怕。

    “徒儿知错了，请师父宽宥吧，徒儿要生！”

    越鸟点了点头：“为师等的就是你这一句话，你放心，为师一定让你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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