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晴天有约-《金色木马银色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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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场雨,透明的伞下,一个人孤单

    在最深的那个夜晚,被星光摇醒

    看到满天星的眼泪,摔碎在最美的花季

    窗外飘进桂花的香,半夏的等待

    只需要一句安慰,即使没有你来陪

    我一个人撑伞,一个人看夜晚的星星

    期待你走来,期待你出现

    你却永远不在,半夏的等待——

    三年后。白色的桂花盛开在这个城市,秋天来到了。

    杨海心立在食品超市的点钞机前,手臂里抱着一堆冷的热的食物,静静地在队列里等候着。人还真多,这个时刻,好像城市里所有的人都挤在这个小小的超市柜台前了。

    午后暑热袭人,她皮肤皎白,衬托着上身穿的米色绒线衣在一群衬衫和短袖之间更显突兀,于是,不时有人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她有些尴尬,无从解释自己几年前生过一场大病,身子受不得一丁点儿的寒。特别是——如果自己生病,会麻烦到很多人——

    偏过头去,她望向超市门前的超大显示屏,电视上,艳光慑人的那位女歌星还在动情地唱着:“期待你走来,期待你出现,你却永远不在,半夏的等待——”

    海心默默地看着屏幕前光彩夺目的女人,觉得很遥远,虽然她早就认识这位叫做樱千溪的女孩。可是她们一直是两个世界的人。她和那些曾经与她近在咫尺的人们,都是两个世界的人。

    只是,今天樱千溪演唱的这首歌却让海心莫名地感动。这首半夏的等待,像在讲述一个故事,也像在叹惜一种人生。

    这时她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起来,她小心地把左手中的食品都移到右手边,掏出手机接听。

    “喂,杨海心,你不道德啊,为什么不等我吃午饭。”电话那头传来金点点金钟鸣响般的声音。

    “我在帮晴天姐跑腿……”

    “什么!她又差你出去买午餐?杨海心你这个猪头,我不是和你讲不要总是迁就她吗?你是助理编辑,又不是她的助理。你难道不懂吗?她那种颐指气使惯了的人,才不会因为你帮她做事就感谢你,只会觉得你好欺侮。所以你做好你份内的事就好了啊。”

    海心抿嘴笑笑,把食品放在收银柜台前:“好啦,我知道了。下次不帮她不就行了。”

    “哎!这是你第n个下次了。你这个被奴役狂,那么好心为什么不去做义工。我真是看不顺眼。晴天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个七点档的女主播吗,她为人怎么样,你去问台里做清洁的大嫂,她们都知道她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会不择手段……”

    “点点,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少女战士,正义的化身,不要再讲了。”

    “你有看今天的晨报吗?她和台长偷偷约会的照片被头条爆出来了……”

    “点点……”海心轻轻地皱起了眉头,声音露出了不快。

    “哎,我知道了,不讲了。晚上回家再给你洗脑。”

    海心无奈地摇摇头,合上手机。她付钱给收银员,然后提着食物走出了超市。

    街道上人来人往,一片繁华的景象。她抬头看看天空,万里无云的淡蓝色天空中,太阳的光芒耀人眼目,照得她微微地眩晕。

    这三年,发生了很多事。许多人从她的生命中一言不发地退了出去。除了金点点的这个朋友,她一无所有。两年前发生了一场遍及全球的经济危机,点点的爸爸没能逃脱,事业受到了波及,虽然不至于倾家荡产,也几乎是一贫如洗。金家的豪宅被卖掉,一家人搬到郊区的老房子里住,那时刚好她的重病痊愈,康复出院,没有地方住,点点和家里人商量,金爸爸和金妈妈二话都没说,亲自到医院来接她回家。于是,小小的矮矮的土屋,成了她最温馨的家。

    阳光如同毒箭,射得她几乎要晕倒在街头,她只好宣告投降,心痛不已地打了出租车。车子走了大约十多分钟,把她送到了蓝氏有线卫视中文台的大厦门前。

    她匆匆走进大厦,直上五楼,快步走进五楼右侧的玲珑小筑,然后把手中的食物有序地放在了女主播晴天的写字台上。

    晴天盯了一眼那堆食物,长长的眼睫毛抬起,再扫了她一眼,然后漠然地收回视线:“谢谢你杨助理,麻烦你留下我那份,然后按照我一个小时以前和你讲的那种分法,把其余的几份以我的名义送给其它同事。”她说着抬了一下眼皮,对海心微微地一笑,“有劳。”

    这间别名玲珑小筑的办公室是晴天与另外两位主播的案头工作区,被戏称是有线台最有taste的地方,海心因为接了晨间新闻和名人专访的两项助理编辑的工作,而这两档节目都是晴天主播,她为工作方便暂时被调入了玲珑小筑,可是事实上她的到来,却是方便了晴天。

    抿抿嘴唇,海心想起了点点刚刚在电话里说起的话,有些犹豫。

    晴天一怔,抬头看她。恰好一束美丽的正午阳光从晴天背后的窗子投射了进来,像一片穿过了水晶的透明的金沙,晴天在朦胧的金沙中,黑发如云,眼眸像星辰一样明亮,鼻管挺立,嘴唇微微地颤动,如一块红菱轻轻张开:“有什么问题?”

    海心微微有些恍惚,晴天,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女人,难怪……

    摇摇头,甩开心头胡乱的情绪,她淡淡地笑了:“没有问题,我这就去送。”她说着就提起一份一份的食物,转身离开。

    晴天看了她的背影两眼,挑了挑眉头,决定不让这个不起眼的小助理干扰到自己,不再理睬,伸出两根手指,把桌上留下的那份午餐拈了起来。

    “晴天姐,”小助理突然又转回身,“今天下午我有事,需要请一下午的假。”

    “喔,好的,怎么不早说。”她随口应着。忽地想起,一个小时前,这个小女孩走到她桌前刚要开口讲话,她却早一步由着自己的性子差使她去跑腿。

    “谢谢晴天姐。”海心点下头,离开。

    晴天手里拈着午餐,缓缓地放下。不由自主地望着女孩细瘦的背影。这个世界真是奇怪,居然还有这种人,让人猜不透她是好人,蠢人还是功于心计的人?刚刚不是简单的一句话就可以回绝自己吗?为什么还要一声不吭地听自己指使?

    记得部门主管好像提过,这个女孩是走台长的后门进来的,他还特别提过在每个月末的周三下午要给她一个有薪假期。

    晴天看看写字台前放着的日历牌。果然,是周三。

    午后,下了一场薄雨,雨停后就是一地的湿寒。海心从公车上走下来,抬头便看到梧桐树连绵成行,在雾中浓翠氤氲的样子。

    这一片绿意生机,她已看了整整三年,以后,也许还要年复一年地看下去。三年了,许多事情发生了变化,许多人离她而去,可是唯一不变的,却是一份沉重无比,又耐人寻味的恩情。

    那位与她有着相同血型的蓝仪丰少爷不仅把骨髓捐给了自己,还因为她的缘故永远地滞留在了这个城市,每个月,他和她总是会回到这里,像最熟悉的陌生人一般,一起等候她抽血化验后得出的信息。得知她健康,他总是点点头,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她伫立在医院大厅的落地窗前,看着他走进他的车子,每一次都会恍惚地记起每一次看见他时的样子,那时他正从西半球飞回来,在暗蓝色的天空下,他走下直升机,帅气得如同宇宙的精灵。

    “我没事了。你不用每个月都过来。”她曾经求他。

    他表情淡然,“不要觉得心里不安,我过来,不是为你,而是为了履行自己的承诺。”

    她无话可说,可是觉得有些滞息,这无从拒绝的帮助,让她的身上如同被套了枷锁。她心底的那份善良,为此而深深不安。

    没有人告诉她究竟是什么原因,让这位坐拥天下的少爷为了她而放弃了自由。她只知道,她本人不在那理由之内。

    千篇一律的检查过后,一页雪白的检查报告送到了蓝仪丰的手上。蓝少上上下下地看了两遍,然后抬起头来,对她挤挤眼睛:“恭喜你,又一次过关。”说完把那张纸抛在桌上,站起身准备离开:“那么下个月见吧,女孩。”

    她望着他离开。想起他在这三年来,居然是与自己交集最多的男人。他留在这个城市,不甘寂寞地开了家电视台,然后就花边新闻不断,他一手捧红了樱千溪,好像是爱极了那个女孩,可是他身边的女人一直不断。就在今天一早,晨报娱乐版的头条就是一张他拥着台里最美丽的女主播走出一间酒吧的大幅照片。

    然后,樱千溪会怒。然后,他会去哄。他与他身边的女人的消息会像雨后的春笋一般生长。他就是这样不甘寂寞地在逗留在这个弹丸大的城市里。他是她的大恩人,他还无微不至地监管着她的健康,她的身体里留着他的血液。

    可是,他做的一切,都与她无关。她这样想着,垂下了头。

    不是暗自发过誓吗,这份恩情,他不要她来还,她就给需要的人。这三年来,对于要求她做事的人,她没有拒绝任何一个。

    她不是笨蛋,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来感恩。能够活下来,她已经赚太多了。

    清晨,九点一刻。

    玲珑小筑内,有线台王牌收视节目“晴天有约”的导演庄生眉头紧皱,望着仪然端坐的美丽女主播晴天,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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